5月28日,編號“01071912”的四川藏酋猴在第四軍醫(yī)大學西京醫(yī)院接受轉基因豬部分肝異位移植手術,醫(yī)生切掉這只猴子的脾臟,并將基因豬的部分肝臟移植到脾臟處。陪伴它手術全程的是四川省人民醫(yī)院實驗動物研究所養(yǎng)殖研究室副主任周亮,“它12歲了,這些年都是我照料它的。”
遺憾的是,這只藏酋猴于6月9日上午死亡,術后存活時間為13天,創(chuàng)下了異種異位肝移植的最新世界醫(yī)學紀錄。
通過技術探索,未來,肝功能嚴重異常的病人,可能會先移植部分基因豬的肝臟以補償人體肝臟功能,再等待適當時機移植人類的肝臟。在更久遠的未來,人類移植基因豬的肝臟后,或許能長時間存活。
百里挑一
移植基因豬肝臟選中12歲藏酋猴做受體
周亮在300來只猴子中,選擇了一只編號為“01071912”的12歲的猴子,它相當于人類的40多歲
今年初,四川省人民醫(yī)院實驗動物研究所接到第四軍醫(yī)大學西京醫(yī)院電話,對方想選一只藏酋猴作為實驗動物。回想起這一幕,周亮仍記得對方的要求,體重要在16—20公斤、雄性、身體健康,“當時就知道,需要這只猴子做實驗,接受基因豬的部分肝臟移植。”之所以點名選藏酋猴,是因為它是與人類最貼近的猴類,體形大,各種機能與人相近。
周亮在300來只猴子中,選擇了一只編號為“01071912(編號的前6位,代表出生年月日)”的12歲的猴子,它相當于人類的40多歲,正處于壯年時期。這只猴子一直生活在動物研究所簡陽養(yǎng)殖場,它的血壓、血象、免疫、心電圖等指標都符合實驗要求。
在送走“01071912”的前半個月,周亮將它與其它猴子隔離,但飲食還是照常。平常,送走猴子都是空運,但當時正逢蘆山地震期間,周亮選擇用特定的實驗動物運輸車送走它。這一路,一共送走3只猴子,“另外兩只,是與‘01071912’血型一致的藏酋猴,它們的作用是為它提供術中血供。”一路上,走一會,周亮都會停下來,給他的老朋友喂點水和食物。
全程陪伴
手術持續(xù)8小時藥品器械全是人用的
術后周亮并沒有馬上回川,而是留在那里,對藏酋猴進行護理
5月28日上午9點,移植手術開始。作為四川省人民醫(yī)院實驗動物研究所非人靈長類動物研究人員,周亮參與了整個實驗過程。
周亮回憶,手術時給藏酋猴使用的是人用麻醉藥,并實施全身麻醉。施行氣管插管時,也是用的人用器械,方法也跟人一樣。就連手術間、ICU室都與人使用的一模一樣。
移植手術中所用的供體,來自一只基因豬的部分肝臟。豬與猴屬于異種,這種移植需要抗排斥。在手術前,研究人員已經(jīng)用基因工程的方法敲除了豬細胞表面引起排斥的異種抗原,這就有效克服了超急性排斥。但是,不管怎么敲,也只能敲掉其中約90%的排斥抗原,這類異種異位移植手術仍可能引起排斥。
手術中,醫(yī)生并沒有切除藏酋猴的肝臟,而是切掉了它的脾臟,并將基因豬的肝臟移植在它脾臟的位置。整個手術進行了8個小時,術后周亮并沒有馬上回川,而是留在那里,對藏酋猴進行護理,做感染、排斥反應處理和搶救等技術性服務工作。
留下遺憾
“01071912”頑強地活著,直到6月9日上午離世。接受手術后,它存活了13天,創(chuàng)下了異種異位肝移植的最新世界醫(yī)學紀錄,“以前這類手術最長存活時間為9天。”
新聞幕后
研究一個月破譯測猴血型“密碼”
10多個工作人員,用40多只猴子做實驗,最終研究出一套檢測猴子血型的辦法
實驗過程中,有一個不可避免的問題——輸血。周亮說,猴子跟人非常相近,有A、B、AB、O四種血型,但卻不能用檢測人體血型的方法去檢測猴子的血型。在此之前,也沒有人去研究這個細小卻重要的問題。
猴子與人還有一個相近處,那就是不同的血型不能相互輸血。一旦錯輸,就可能發(fā)生溶血、凝血等危險情況。
周亮回憶,包括動物所、檢驗科在內(nèi)的10多個工作人員,用了約一個月時間,用40多只猴子做實驗,最終研究出一套檢測猴子血型的辦法,“人查血型可以刺手指取血,但猴子不行,必須靜脈取血。”
這項技術,不僅彌補了這塊的空白,也讓周亮這支團隊為“01071912”選了兩只血型一致的伙伴,“這兩只猴子的作用,就是各為它備血400毫升。”
未來預測>>>
人體移植基因豬肝臟或能長時間存活
省人民醫(yī)院腎移植中心主任楊洪吉介紹,器官移植在最近20年有了飛躍性發(fā)展,成為治療各種終末期器官衰竭最有效的途徑。但這種治療方式面臨著器官短缺的尷尬局面,很多病人在等待器官移植的過程中死去。楊洪吉以省人民醫(yī)院為例,省人民醫(yī)院一年平均可開展腎移植手術約60臺,但登記排隊的患者就有400多人;肝臟移植約20臺,排隊患者有50多人。
研究發(fā)現(xiàn),豬的器官在解剖和生理上與人有極大相似之處,但移植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排斥。就像這一次,盡管藏酋猴成功存活了13天,也打破了醫(yī)學紀錄,但最終還是去世了。
這些猴子是人類醫(yī)學發(fā)展史上的英雄。楊洪吉說,可以預見,未來,肝、腎功能嚴重不全的病人,可以暫時移植基因豬的器官,以補償人體器官的功能。并在這一過程中,等待合適的人體器官捐獻,實施新一輪器官移植手術。在更遠的未來,基因豬的器官,或許能夠一直為人類服務,不再只起過渡作用。
記者手記>>>
它們是英雄,我們要銘記
2002年,周亮從貴陽醫(yī)學院臨床醫(yī)學專業(yè)畢業(yè)后,進入位于成都市中和場的四川省人民醫(yī)院實驗動物研究所做科研。2005年,實驗動物研究所實驗藏酋猴養(yǎng)殖基地在簡陽運作,他去為生病的藏酋猴當醫(yī)生,卻沒想一直留了下來,成了 “奶爸”。
5月1日,周亮親自送“01071912”去西安,他知道它不可能再活著回來,“它們的命運就是這樣。”這些年,周亮已經(jīng)明白,這是使命,也是歸屬。所以,他基本都是跟猴子同吃同睡,照顧他們比照顧兒子還周到,還曾讓兒子“吃醋”。
“01071912”去世那一刻,周亮就在病床邊。他難受,卻知道無法逆轉。他知道,猴子與人是可以有情感交流的。“01071912”離開時,周亮看到它流淚了,“我沒讀懂,或許它是舍不得吧,其實誰又舍得它呢?”
這一份生命的奉獻,人類能永久地記住并感恩,它是人類醫(yī)學發(fā)展史上的英雄。
天府早報記者宋建琴攝影華小峰
小知識>>>
藏酋猴
別名四川短尾猴、大青猴,體形粗壯,是中國獼猴屬中最大的,國家二級保護野生動物。但簡陽實驗養(yǎng)殖基地的藏酋猴,是野生猴經(jīng)人工繁殖后培養(yǎng)出來的標準實驗動物。
(原標題:12歲藏酋猴 你的名字叫“英雄”)